1937年4月,蔣經國由蘇聯返回中國後晉見蔣介石時合攝於漢口 |
近代中國有過多次留學運動。辛亥革命前,大批愛國青年赴日,企圖學習日本維新致強經驗;五四運動後,大批愛國青年赴法勤工儉學,企圖直接學習西方先進文化;大革命時期,不少愛國青年赴蘇,企圖學習俄國革命經驗。1925年10月,經蔣介石批准,16歲的蔣經國和其他90個年輕人一起赴蘇。當年10月 1日,蔣介石日記云:“復諭經兒,准其赴俄留學。”
蔣經國到達蘇聯後,進入莫斯科孫中山大學。12月,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26年2月,蔣經國寫信給父親,批評來信“不脫離宗法社會的語意”。蔣介石不以為忤,回信表示:“你的進步我以為很大,你的思想、語意統統是對的。”信中還說:“中國革命如能成為世界革命之一部分,這樣革命才有意義,否則不能說是革命。”這以後,蔣介石得悉兒子已經加入共青團,寫信勉勵他以共產主義為事業,函稱:“我雖然未加入共產黨,而為純粹的國民黨員,但我自認我一生的事業是在革命。所以我們父子兩人始終是立在革命戰線奮鬥的。我對於你,名稱雖為父親,在革命上說起來是一個同志,我實在是滿足的。”
6月,蔣經國寫信向父親報告學習情況,蔣介石覺得信寫得不錯,“文理甚有進步”,高興之餘,特別將信遞給張靜江閱讀。不久,北伐開始,蔣經國曾以 《中國北伐的目的及其最後的成功》為題,在莫斯科群眾大會上演講,受到熱烈歡迎。此後,他被孫中山大學的聯共支部書記視為“有訓練的馬克思主義者”。
轉眼就是1927年。這年2月1日,蔣介石還曾致函經國,鼓勵他畢業後“仍在蘇聯繼續學習”,看不出會有大的政治動作。但是進入4月,蔣介石卻通過白崇禧在上海收繳工人糾察隊武裝,發動反共政變。這對於蔣經國宛如晴天霹靂,但他轉變得很快,馬上帶頭鼓動學生到莫斯科共產國際大廈前遊行,並在報紙上公開發表文章譴責:
蔣介石是我的父親和革命友人,現在卻是我的敵人。幾天前,他已經不再是革命黨,成了反革命分子。他對革命說盡好話,時機一到卻背叛了革命。
自然,蔣經國的這一表態得到了蘇共和在莫斯科的中共黨人的充分肯定,一度被他的同學們稱為“敬愛的人”。不過,幾個月之後,他又在秘密鑒定中被認為“政治上不堅定,猶豫不決,需要長期特別的政治監視”。
在孫中山大學學習期間,蔣經國受校長拉迪克和施凱德教授等人影響很深。他們告訴蔣經國,“托洛茨基是位勇敢的革命志士”,“托洛茨基的學說是最進步的”。年輕的蔣經國也很欣賞托洛茨基的名言,“以革命的火炬燒掉舊世界”。他不僅沉迷於托派的激進革命理論,而且加入了托派秘密組織。斯大林曾應邀到校演講,批判托派的錯誤。蔣經國聽過報告之後,沒有覺得托派錯在何處,仍然繼續進行反斯大林的活動。1927年12月,聯共(布)召開第15次代表大會,開除托洛茨基等人的黨籍,蔣經國這才承認錯誤,退出托派。
據蔣經國自述,他從孫中山大學畢業後,曾申請歸國,但未被批准,他便申請加入紅軍。1928年,蔣經國以“最優秀的五名學員之一”的優異表現,被保送進入列寧格勒蘇聯紅軍軍政大學。在演習中,他曾擔任過連長、團長、及師參謀長等職。1930年3月28日,被批准成為聯共候補黨員。同年7月,蔣經國從軍政大學畢業,被派到工廠實習。1931年,因在公開會議上批評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王明,被送至莫斯科郊外的石可夫農場勞動。次年,蘇共又應王明要求,將蔣經國送到西伯利亞的一座金礦做工。1932年11月,蔣經國到烏拉爾山附近的一座重型機械廠當技師,後升任助理廠長和當地《重工業報》的主編。1935 年3月,和同廠的女工芬娜結婚。同年12月,長子蔣孝文出生。
蔣經國有過回國的念頭。1934年12月,蘇聯內務部烏拉爾分部主任李希托夫找蔣經國談話,告訴蔣:“中國政府要我把你送回去。”當蔣經國為之精神 一振時,李希托夫又告訴他:“最後決定權當然在我們。我現在要你寫份聲明給外交部,告訴他們說你不願意回國。”後來,蔣經國奉命和中國大使館的一位書記談話,蔣當然不敢透露想回國的願望。1935年1月,共產國際將蔣經國召到莫斯科,王明告訴蔣經國,中國最近謠傳你在蘇聯被捕,要蔣寫信回國,告訴母親,自己在蘇聯完全自由。王明拿出了一份代擬的信件,蔣經國覺得並非己意,拒絕簽名。後來蘇聯內務部長和王明商量,同意蔣經國另寫一信,蔣經國仍然不敢透露自己想回國,只含蓄地寫了一句:“我沒有一天不想吃點久未嘗到的家鄉小菜。”從莫斯科回到烏拉爾後,蔣經國曾經通過一個名叫陳甫玉的華僑幫他帶一封信給蔣介石。一個月後,陳的妻子告訴蔣經國,陳甫玉已經在距離中蘇邊境只有幾里的赤塔被捕。大概即在此後,蔣經國曾一度被取消候補黨員資格。蘇聯有關方面的結論是:“我們不要忘記,蔣經國是蔣介石的兒子。”
1936年12月,蔣經國申請成為聯共正式黨員。他在自傳中表示,如果將來有機會碰到蔣介石,要“給他和他的黨羽嚴酷的懲罰”。同月15日,蔣經國被接受為第四類布爾什維克黨員。所謂第四類,指的是“人民敵人”的子女。這說明,他是被作為特殊情況處理的。
拒絕以承認《伯力協定》換取蔣經國
儘管蔣經國痛罵蔣介石,宣布與其斷絕父子關係,但是,他是蔣介石的親生兒子,留蘇不歸,蔣介石還是懷念他的。
蔣介石對蔣經國的教育很重視,親自為他制訂課表,聘請老師,選擇學校,寫信指導。
1920年11月30日,蔣介石與人談起對經國的教育,覺得母親的話很“陳腐”,深恐貽害經國,談起來有痛心之感。蔣介石是孝子,在日記中批評自己的母親,這是很少見的。
1922年9月,蔣經國考入上海萬竹小學四年級,蔣介石感到喜慰。當日致函兒子,要他每日寫楷書一二百字,用心學習英文。13日,又再次致函,要他勤奮讀書、習字,熟讀《論語》、《孟子》等“四書”以及《左傳》、《莊子》、《離騷》等書。函稱:“目今學問,以中文、英文、算學三者為最要,你只要能精通這三者,亦自易漸漸長進了。”
此後,蔣介石雖然公務日漸繁忙,但還是不斷給經國寫信,或給予鼓勵,或給予指導。1923年11月,蔣介石正在莫斯科訪問,於27日致函,鼓勵他學英文要勇於開口:“凡是所學的東西,總要能夠應用才好。如其單是牢記其方法成句,而不能應用,那學問也就枉然了。”1924年5月,蔣介石正在廣州創辦黃埔軍校,於1日寄函,詢問其是否曾看《曾文正家訓》。月底,又致函稱:“曾文正公言辦事、讀書、寫字,皆要眼到、心到、口到、手到、耳到,此言做事時,眼、心、口、手、耳皆要齊來,專心一志,方能做好。”
蔣介石之所以對蔣經國的教育抓得如此之緊,說明眷愛之深與期望之大。蔣經國留蘇不歸,久無音訊,蔣介石盼望兒子歸來,自是人之常情。但是,此後一段時期中蘇關係的惡性發展,使蔣介石感到蔣經國歸來希望很渺茫。
國共關係破裂後,斯大林和蘇共中央經過多次討論,決定支持中共組織武裝暴動,在廣州建立工農兵蘇維埃。1927年12月,蘇聯駐廣州副領事哈西斯及領事館工作人員烏科洛夫、波波夫等人參與廣州暴動被殺,南京國民政府發布斷絕邦交令,宣布撤銷駐在各省的蘇聯領事館,各地蘇聯國營商業機關一併停止營業。
1929年7月,在南京國民政府“革命外交”的氛圍中,張學良以武力強行收回當時為蘇聯掌握的中東鐵路部分管理權。17日,蘇聯政府宣布從中國召回所有官方代表,要求中國外交官迅速撤離,斷絕外交關係。9月至11月,“蘇聯特別遠東集團軍”進攻中國東北軍,東北軍戰敗。12月22日,東北地方當局代表蔡運升受南京國民政府委派,與蘇聯代表談判,達成《伯力協定》。事後,南京國民政府國務會議認為,《協定》的範圍超出了中東路問題本身,涉及通商、恢復使領館等須由中央“直接交涉”的問題,屬於“逾越職權”,不肯批准。
中蘇斷交,蔣經國歸國的希望斷絕。有時,蔣介石就自我安慰,以黨為家,以黃埔軍校的學生為子,要“家”幹什麼。1930年10月31日,宋藹齡偕子女到奉化溪口,與蔣聚會,兩家團圓歡愉之際,感覺缺少經國,宋藹齡便向蔣介石建議,考慮承認《伯力條約》,為營救經國歸來留下餘地。蔣介石決然回答說:“伯力紀錄無異亡國,余寧犧牲一切,雖至滅種,亦誓不承認也。”次日,蔣介石、宋美齡陪宋藹齡拜謁蔣母墓地,再次討論營救蔣經國回國一事,蔣介石的回答卻是“不宜操切”。自然,換取蔣經國歸國的問題就無法談起了。
蔣介石雖然拒絕了宋藹齡以承認《伯力協定》交換蔣經國的建議,但是,他對蔣經國的思念卻有增無減。由於蔣母已去世多年,蔣經國又是蔣母疼愛的長孫。這一段時期,蔣介石對兒子的思念經常和對母親的思念糅合在一起。如1931年1月25日日記云:“少年未聞君子大道,自修不力,卒至不順於親,不慈於子,至今悔之不及。”同年12月3日日記云:“近日思母愈切,念兒亦甚。中正罪孽深重,實無顏以對父母也。”古語云:“夫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蔣介石是儒學倫理的遵奉者,他擔心蔣經國死在異國他鄉,將來自己去世後,無顏見雙親。
這之前和之後的一段日子,大概是蔣介石一生中最倒霉的時期之一。由於軟禁胡漢民,汪精衛、孫科等在廣州造反,另立國民政府;由於採取不抵抗政策,日寇輕易地佔領了東三省。因此,蔣介石不得不考慮引咎辭職。正像他在日記中所述,心情極度悲涼。思母、念兒、憂時三者常常結合在一起。如:1931年12月 14日晚,蔣介石想起第二天就是母親誕辰,心中悲傷,日記云:“夜夢昏沉,對母痛哭二次。醒後更悔不孝罪大。國亂人孤,但有痛楚而已。”12月15日,蔣介石向國民黨中央提出辭呈,要求辭去國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長、陸海空軍總司令各職。這一天,蔣介石可謂辛酸至極,他覺得,自己辛勞八年,死傷部下30餘萬,手造國家,現在辭職,就像放棄親自扶養的兒子一般,由此,他進一步想到留俄不歸,無法相見的蔣經國,倍感痛苦,在日記中嘆息:
“嗚呼!於國為不義,於黨為不忠,於母為不孝,於子為不慈,能不愧怍!未知以後如何自反以報答親恩與黨國也。”
這裡,既有失去民國元首寶座的痛惜,也有對留俄不歸的兒子的憂慮。
再拒以牛蘭夫婦交換蔣經國
就在這一時刻,歷史給了蔣介石一個爭取蔣經國歸來的機會:宋慶齡向蔣介石提出,釋放國民政府逮捕的共產國際間諜牛蘭(Hillarie Nailed)夫婦,以之為交換條件,讓蘇聯政府允許蔣經國歸來。當年12月16日蔣介石日記云:
孫夫人慾釋放蘇俄共黨東方部長,其罪狀已甚彰明,而強余釋放,又以經國交還相誘。余寧使經國不還,或任蘇俄殘殺,而決不願以害國之罪犯以換親子也。絕種亡國,乃數也。余何能希冀倖免!但求法不由我犯,國不由我而賣,以保全我父母之令名,使無忝所生則幾矣。區區後嗣,豈余所懷耶!”
這一則日記涉及當時的一項重大事件。
1929年2月,共產國際東方部在上海成立遠東局,藉此幫助中共中央工作,同時負責聯絡東方各國共產黨。遠東局下設政治部與聯絡部。聯絡部主任為阿布拉莫夫,牛蘭夫婦是其手下工作人員。牛蘭,原籍波蘭,曾在共產國際南洋局工作,1930年3月奉調來華,在阿布拉莫夫手下當聯絡員,負責管理秘密電台、交通及經費等事項,同時兼任紅色工會泛太平洋產業同盟秘書處秘書。1931年6月15日在上海四川路235號寓所內被公共租界巡捕房逮捕。8月9日,在上海高等法院第二法院受審。14日,由上海警備司令部移解南京。
牛蘭夫婦被捕後,國民黨當局以為抓到了一個大人物。他的職務被說成為共產國際遠東局負責人,不僅指揮中共南方局,而且指揮中共長江局及北方局,就連印度、菲律賓、馬來亞、朝鮮、安南、日本等地的共產黨,也均在其管轄之下,每年活動經費有50億元之巨雲。上引蔣介石日記所稱“蘇俄共產黨東方部長”,即指牛蘭。
為營救牛蘭夫婦,中共保衛部門和蘇聯紅軍總參謀部上海站迅速制訂計劃,由潘漢年和該站工作人員里哈爾德·左爾格共同負責。宋慶齡即與他們密切配合,為營救牛蘭夫婦做了許多工作。
宋慶齡於1931年7月因母喪自德國回國,8月13日到達上海。沒過幾天,即接到德國著名作家德萊塞、勞動婦女領袖蔡特金以及珂勒惠支教授等多人來電,要求宋慶齡設法營救牛蘭夫婦。蔣介石日記表明,宋慶齡曾於當年12月向蔣提出,以遣返蔣經國作為營救牛蘭夫婦的交換條件,遭到堅決拒絕。蔣介石當然會想到,對宋慶齡方案的拒絕可能導致蘇方加害於蔣經國,但他馬上又想:古人傳世,依靠德行與勛業,不靠子孫。前代史傳中有許多聖賢豪傑、忠臣烈士都無後,但 其精神事迹都卓絕千秋。與之相比,自己念及“有後”、“無後”一類問題,說明自己志向低鄙。不過,他猜想,俄國人也許還不至於加害經國,自己生前也許見不 到兒子,但死後,經國“終必有歸鄉之一日”。蔣介石就這樣心事紛紜,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對國不能盡忠,對親不能盡孝,對子不能盡慈”,白白活在世間,傷心之至!
以蔣經國交換牛蘭夫婦,這一主意可能來自莫斯科。牛蘭夫婦被捕後,莫斯科不僅動員了許多國際知名人士出面營救,而且願意以蔣經國交換,這一事實說明牛蘭夫婦在共產國際中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同時,這一條件通過宋慶齡提出,也顯示出宋和莫斯科方面的密切關係。季米特洛夫日記記載,宋慶齡“已近乎是共產黨員”,她參與營救,很可能有特殊背景。
蔣介石拒絕宋慶齡的建議,顯示了他性格中堅決反共和倔強一面,但是,他還是希望蔣經國能夠回來,也相信能夠回來。1934年2月13日記云:“今日者母亡家破,子散國危。若不奮勉,何以對先人?何以見後嗣?勉之!”同年8月15日日記云:“近日病中,想念兩兒更切,甚望其能繼余之業也。”可見,蔣介石雖然作了蔣經國在蘇聯被殺的最壞思想準備,但對其歸來仍抱有希望。
西安事變蔣介石留遺囑
當時,在日本帝國主義者的威脅下,中蘇開始接近,雙方都希望以兩國的聯合牽制和震懾日本。蔣介石一面指令顏惠慶、顧維鈞、王寵惠等與蘇聯談判。企圖恢復邦交,一面通過外交途徑爭取讓蔣經國回歸。1934年9月2日日記云:“與顏、顧、王等談外交方針漸定,彼等或較諒解。經國回家事,亦正式交涉。此二事能得一結果,則努力之效漸見。”同年12月,蔣介石從蘇方得到消息,蔣經國不願回國,蔣介石一面感嘆“俄寇之詐偽未已”,一面則自覺“泰然自若”。他在日記中寫道:“當此家難,能以一笑置之,自以為有進步也。”不過,蔣介石也想到,蔣經國在蘇聯已經被“赤化”,曾經發表過一份批判自己的激烈聲明,即使能夠回國,見面時如何相處,也是一個很大的難題。這樣一想,他就轉而安慰自己。1935年1月9日日記云:“經國不歸,使余無逆子之憂慚,是塞翁失馬,上帝必有其意旨也。”
次年12月,張學良發動西安事變。最初,蔣介石不了解張、楊和中共方面會如何對待自己,作了被殺的最壞準備。12月16日,黃仁霖到張學良住處看望蔣介石,蔣托他帶給宋美齡一函,交代後事,但此信為張學良所扣。20日,宋子文到陝,蔣介石將寫給宋美齡的遺囑交給宋子文,要他轉交。致宋函表示:“今事既至此,惟有不愧為吾妻之丈夫,亦不愧負吾總理與吾父母一生之教養,必以清白之身還我先人,只求不愧不怍,無負上帝神明而已。”他囑咐宋美齡善待經國、緯國,函稱:“家事並無挂念。惟經國與緯國兩兒,皆為兄之子,亦即吾妻之子,萬望至愛,視如己出,以慰吾靈!”致宋函之外,還有一函致經國與緯國:
我既為革命而生,自當為革命而死,甚望兩兒,不愧為我之子而已。我一生只有宋女士為我惟一之妻,如你們自認為我之子,則宋女士亦即為兩兒唯一之母。我死之後,無論如何,皆須以你母親宋女士之命是從,以慰吾靈,是囑。父。十二月二十日。
這兩份遺囑表明,蔣介石在對後事預作安排。
西安事變剛剛發生時,王明曾擬自莫斯科致電在陝北的中共中央,要求槍斃蔣介石,為斯大林制止。12月16日,季米特洛夫致電中共中央,主張“用和平 方法解決”。中共中央在12月13日召開政治局局擴大會議時,主張罷免蔣介石,交付人民審判。12月19日,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否定13日會議的意見,確定和平解決事變的方針。不僅如此,24、25日,蔣介石兩次會見周恩來,蔣介石答應,只要紅軍聽命中央,接受統一指揮,他“不單不進剿,且與其他部隊一視同仁”。有資料稱,周恩來曾向蔣擔保,蔣經國可以由蘇聯歸來,經國是愛國分子,毫無疑問,也會希望父親抵抗入侵中國的敵人。
蔣經國的歸國難題終於呈現曙光了。
共產國際委派蔣經國回國
中蘇關係改善後,蘇方對蔣經國的回國態度也逐漸轉變。1936年11月上旬,蘇俄駐華大使準備回國,通過張沖向蔣經國傳達“經國可以回國”,並稱: 前些時候,蔣經國曾通過華僑帶信回國,“被搜查折回”。蔣介石得悉後感到安慰,在日記中表示:“可知經兒未忘其國家也。”同月,蔣廷黻被任命為駐蘇大使,啟程之前,宋美齡特意告訴蔣廷黻,委員長希望長公子能夠回國。到達莫斯科後,蔣廷黻和蘇聯副外長史迪曼尼可夫商量,請他代為查詢蔣經國的下落。史表示很困難,答應試一試。
蔣經國的回國問題終於進入議程。西安事變後,蔣介石停止了對陝甘寧蘇區的圍剿,國共雙方加緊了聯合抗日的談判。蔣經國曾致函共產國際主席季米特洛夫和斯大林,要求回國。1937年3月10日,季米特洛夫決定,叫蔣介石兒子來一趟,然後派他回國。蔣經國到莫斯科後,中共駐莫斯科代表團向他表示,很快就可以回到中國,但首先要寫一個聲明,保證回到中國後不跟中共作對,也不能站到托派一方。
在莫斯科期間,蔣經國先後會見蘇聯副外長史迪曼尼可夫、斯大林的密友李希巴托夫、蘇聯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等人。他們對他都很友好。史迪曼尼可夫對他說:“中國政府要求我們送你回去。蘇聯政府現在覺得南京政府及其領袖蔣總司令對我們是友善的,因此,我們願意答應我們朋友的要求,把你送回中國。”又說: “中蘇關係正在日益改善。我們現在對南京政府及蔣總司令有很透徹的認識。中國近四五年來,有了長足的進步。我希望我們將來不單在地理上,而且還在政治上,有密切的關係。”據說,在此期間,蔣經國還曾受到斯大林的接見。
25日,蔣經國到中國駐蘇大使館領取護照,向蔣廷黻大使辭行,蔣廷黻隨即致電蔣介石報告。同日,季米特洛夫邀請蔣經國到自己的家裡,對他說:“現在我認為‘以蘇維埃化來救中國’這說法是錯誤的。請轉告令尊蔣總司令,共產黨已經誠意決定和國民黨聯合。我們都知道,蔣總司令是一位極能幹的軍事家和極出色的政治家。”他要蔣經國轉達自己對蔣介石的“誠摯的問候”。當日下午2時,蔣經國乘第2號西伯利亞快車離開莫斯科。28日,季米特洛夫得到蔣經國打來的電報:“我在旅途中向您致以最熱忱的布爾什維克的問候,您的全部指示都將完成。”由於資料缺乏,我們無法了解季米特洛夫給了蔣經國哪些指示,但不外推動蔣介石和中共合作,團結抗日一類話語。
蔣介石與蔣經國父子相會
蔣介石在3月17日得到蔣經國即將歸國的消息,很高興。日記云:“十年苦鬥,方得國與家漸見光明也。”24日,蔣介石舉行家宴,自然一片喜慶氣氛, 但經國、緯國尚遠在異國,不能團聚,蔣介石未免感到美中不足。第二天,好消息接踵來到。25日,蔣介石接到蔣廷黻大使的莫斯科來電,聲稱蔣經國當日到使館敘談,已有妻與子各一,大約下月即可到達上海。4月6日,蔣介石接到蔣經國從海參崴打來的電報。多年以來,蔣介石、蔣經國之間不通音訊,接到兒子第一通電報,蔣介石自然感到安慰。4月12日,蔣介石再接蔣經國電,聲稱已自海參崴乘船回國,更覺高興。
隨著父子相聚日期的臨近,蔣介石心中開始密布愁雲。4月13日日記云:“教子不慎,自壞家風,可痛可悲也。緯兒決不如此也。”4月18日,蔣經國到達杭州。怎樣和這個“赤化”了的、在蘇聯報紙上罵過自己的兒子見面,蔣介石不無躊躇。日記云:“家事愁悶,不可言喻。”第二天,蔣介石才決心和蔣經國一家相見。日記云:“下午見經國,以昨日到杭,不願即見也。”20日,蔣介石又煩惱了一天,以後才慢慢緩解下來。月底,蔣介石在《本月反省錄》中寫道:“經兒由俄歸家,一別十二年,骨肉重聚,不足為異,而對先妣之靈可以告慰。”他終於放下了無以對母親,也無以對祖宗的沉重思想負擔。
轉載自阿波羅 摘自2010年第3期《文史參考》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