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貢後第二天早上就依照原定計劃，從安東市場附近的旅館坐計程車回到舊居去。一路上就像昨晚從機場進市區所見一樣，大街小巷都擠滿了爭先恐後的機車，噪音廢氣無所不在。舊居的那條街道已經面目全非。昔日寧靜鮮少車輛走過的民居小路，不知何時開始變成一個雜亂無章的舊機車零件市場。攤檔搭得密密麻麻的，又髒又亂，龍蛇混雜，教人望而生畏。要不是路名依舊，上回也曾回來看過，我怎麼都不認得那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依照往日中學時期上學的路線，朝以前的耀漢中學走去。舊時我們叫做“火車路”的鴻龐大道上的火車站，已經改建成三棟三十多層的高樓。從大樓下面穿 過，過了大馬路，右轉彎就到了母校的舊址。1975年越共進入西貢後，接管了所有的華校，大都只是換了個招牌，變成政府直接管理的公立學校。不知何故耀漢卻成為某個機構的辦事處。十多年前回來看過，雖然人事已然全非，但校舍依舊，還可以緬懷一番。現在原有建築已經完全拆除，正在施工建一棟大樓。舊日校園的情景已經無法追尋，只看了兩眼就匆匆離開，繼續我們的行程。
依照往日中學時期上學的路線，朝以前的耀漢中學走去。舊時我們叫做“火車路”的鴻龐大道上的火車站，已經改建成三棟三十多層的高樓。從大樓下面穿 過，過了大馬路，右轉彎就到了母校的舊址。1975年越共進入西貢後，接管了所有的華校，大都只是換了個招牌，變成政府直接管理的公立學校。不知何故耀漢卻成為某個機構的辦事處。十多年前回來看過，雖然人事已然全非，但校舍依舊，還可以緬懷一番。現在原有建築已經完全拆除，正在施工建一棟大樓。舊日校園的情景已經無法追尋，只看了兩眼就匆匆離開，繼續我們的行程。
沿著阮豸街往東行，才一小段路，經過一間廟。以前好像從未在意它的存在，就走進去參觀。建築看來有百年以上的歷史。正殿供奉的是天后聖母。或許是平日，並沒有見到來上香的信眾。廟內頗為清幽潔淨，從外頭悶熱的天氣下走進來，尤其是個清涼之地。大殿上掛著很多塔香，香煙繚繞，有些嗆人。離開時回看大門上的對聯，上面寫著：“彩霞映安南天運兆修和之慶，漳流通宅郡地靈開富有之祥。”題款是同治戊辰年福州某某書。原來是曾聞其名的“霞漳會館”。
走著走著，開始感覺在這裡步行於身體和膽量都是考驗。頭上的大太陽照得人滿頭大汗，不時要補充水份。人行道每每被隨意停放在上面的機車佔用，行人不得不走到馬路上去，時刻都要提心吊膽的注意前後亂竄過來的機車。
再往前走一會，到了總督芳街，看到了舊時的勝利戲院。總督芳街是堤岸最熱鬧的街道之一，這段路是又我年少時最熟悉的地區。上學下課，飲食娛樂都在這段路上。短短的一段路，就有首都，勝利，大光三家電影院。首都那時候演的都是越南電影，好像沒進去過。勝利當時算是比較新較好的，很多當年邵氏的電影像 “大醉俠”，“金燕子”等，我都是在那裡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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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利戲院 |
至於大光則兼作電影放映和各種表演的場地。記得看過台灣來的中華歌舞團，香港的粵劇團在那裡的演出。位於鴻龐大道街角的那家茶檯，是我父親最喜歡光顧的餐廳。我讀小學的那幾年，他常去吃早餐，有時候也帶了我，吃飽了再送我去上學。有時順便到隔鄰的四美茶莊，買他日常飲用的茶葉。斜對面那家麵包店，有時候週末會去買剛出爐又香又脆的長條法國麵包作早餐。五六年級我每天步行上學都經過這段路，從勝利前面走過。以前電影院前的巨幅電影海報都是用粉彩畫的，路過的時候，有時我還會偷偷的用手去摸一點海報上的彩色。每年到臘月歲暮，路中間的分隔島成了花市，臘梅，桃花等等把這段路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幾乎每年都會隨著父親來挑選一盆四季橘擺在家中客廳作為過年的裝飾。
在十字路口停頓了片刻，東張西望，照了幾張相。思緒從少年回到現在。除了電影院還在，記憶中的店鋪不知是否還可以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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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義學校 |
我們越過總督芳街，仍沿著阮豸街繼續往前走。以前來看籃球比賽的精武體育館改建成一座更高大更宏偉的體育活動中心。再過去就是越秀學校，改了個名字叫做“麥劍雄學校”，不知道紀念的是何許人氏。隔壁的天后廟還是記憶中的模樣。裡面分別帶著法國，德國，和中國旅遊團的幾個導遊正在用各種語言在解說這座廟的歷史。小時候隨著母親到來“拜阿婆”的這座老廟，如今成為堤岸的主要觀光點。高中時代常來看書，買書的集文，厚泰兩家書局都沒有了。幸好讀小學的學校還在，還是叫做 “正義小學”，只不過也成為政府的公立學校。隔著鐵門往裡面的庭院看，彷彿看見當日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同學。意外的是看見校門上有“崇正學校”幾個字，還是辛亥革命元老鄒魯先生題的。五零年代末，吳廷琰推行將華僑越化的政策，絕大多數華人被迫歸化越籍。華人學校裡故國情思太濃的校名也要順應時勢更改。於是，福建學校改成福德學校，穗城學校改成越秀學校，不一而足。我來這裡上學的時候，學校正式的名稱早就改成“正義”，雖然父母口中依然叫做“崇正”，我卻不記得看過在校門之上有這麼一塊牌匾。或許現今的政府已經有雅量把它當作歷史文物，重新展示在人前。
時間已近中午，我兒子在大太陽底下陪著老爸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已經渾身是汗，非常不耐煩了，吵著要回旅館。一看對面居然有家店賣他喜歡喝的台灣珍珠奶茶，精神來了，連忙過去買了兩杯。叫了計程車，就回旅館去。我的堤岸尋舊漫步，只好提前結束。
回來後仔細看當日在霞漳會館裡拍的照片，發現大殿上對聯題款刻著“嘉慶己巳仲春吉旦重造”。經查己巳是嘉慶十四年，公元 1809年。二百年前已經重造，這廟的歷史至少也有兩百四五十年。也就是說越南最後一個王朝阮朝1802年開國之前，華人先輩已經來到堤岸開天闢地。歷經兩百多年的艱辛經營，才在我們成長的年代裡有了許多華人自己的學校，醫院，廟宇，社團等等。但是南越易幟之後，好幾代華人的血汗幾乎是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學校，醫院，社團通通都沒有了。只剩下幾間老廟為昔日堤岸華人的輝煌作見證。回到堤岸，走在曾經熟悉的街道上，頗有失落的感覺。舊日一個接一個的中文招牌，如今零零落落。昔日滿街入耳的粵語，如今大部份被越南話取代。那個我們這一輩人所熟悉的堤岸，已經找不回來了。
人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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