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目前的政治景觀,讓人有一種時空錯亂的荒謬感。在大街上,從洪仲丘事件、三一八學運到反課綱運動,是一群群年輕人在那裡吶喊時代對他們不公。在政壇上,卻是一批被供奉成「公媽」的老人在那裡說三道四,徘徊不去;而他們的身旁,也始終有一批人簇擁,叨叨絮絮地訴說著他們不堪重數的過去。
圖為前總統李登輝、親民黨主席宋楚瑜與李遠哲。報系資料照
令人好奇的是,在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和七、八十歲的政壇老人之間,一大批作為社會主力的中壯年,為何始終顯得那麼低調、沉默與無奈?他們成長於台灣社會力大爆發的時代,經歷過政治轉型的衝擊,有過豐富而內斂的閱歷;但為何到了網路世代,他們卻變成無聲的一代?為何到了世代轉型傳承的時候,他們的角色卻消失了?要回答這個問題,恐怕得從台灣的「老人政治」現象去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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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年前,李登輝還在總統大位上時,談到他的退休志業,曾說過他退休後要到山區「傳教」,一副偉大情操之狀。但他今年已九十二歲,卻仍不時在政壇指指點點,除被奉為台聯精神領袖,藍綠陣營領導人常要前去拜見取經,尋求指導,而他顯然也以此為樂。最近他在日本發表演說,說出「釣魚台是日本的」、「台灣捐款給日本是因為感謝日本的統治」的失格談話;「喪權辱國」到這種地步,彷彿自己仍以日本子民自居。更令人沉痛的是,這位中華民國第一任民選總統,退休後卻變成 「台獨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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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親民黨主席宋楚瑜正在為自己要不要四度投入總統大選密集造勢。從兩千年的總統選舉開始,他陸續以無黨籍和親民黨的身分投入選戰,與國民黨或分或合,曾經衝上巔峰,然後跌到深谷。猶記二○○六年,宋楚瑜以號稱「封刀之戰」投入台北市長選舉,最後僅獲五萬三千票大敗,因而宣布「即日起退出台灣政治」,但他終究不甘寂寞。最近宋楚瑜說自己在思考「還能為台灣做些什麼」,許多曾投過他一票的人也許會這樣回答:「你對台灣最好的貢獻,是放手。」
李登輝與宋楚瑜曾「情同父子」,後來反目成仇,近年卻攜手和解;包括當年打得天地變色的「興票案」,前幾年在李登輝蓋章同意下,由宋楚瑜領回他聲稱是為了「照顧蔣家」的二點四億元。令人不齒的,倒非他們撕毀退休承諾,而是他們為了自己的個人利益翻雲覆雨,不惜犧牲國家利益,不惜破壞社會團結;更嚴重的,是老人政治成為盤踞台灣民主的山頭,從而妨礙了新人開創自己的世代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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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政壇裡這樣的例子不少。謝長廷在二○○八年參選總統時,曾承諾若敗選會「退出政壇」;結果不到兩年,即回到民進黨決策圈。至今點評時局,參與黨政,樂此不疲。中研院前院長李遠哲,在二○○○年大選前夕挺扁,以「向上提升或向下沉淪」的名句把陳水扁送上總統寶座;陳水扁後來以貪瀆下台,李遠哲卻說自己「並不後悔」挺扁。最近,他為新政黨「時代力量」站台,又喊出「社會正在急速沉淪」的老口號;試問,李遠哲不知道自己也在沉淪之中嗎?李遠哲今年七十八歲,是中華民國唯一以如此高齡尚月領特聘研究員五十萬高薪的公務員;他在上班時間公然跑去為政治人物站台,又作了什麼示範?
政治人物該退而不退,除了造成「政治誠信」的貶值,也嚴重影響了政壇的世代交替。試想,即使企業或家族都得隨時做好交班與接班的計畫,政治怎麼可能不交棒?但親民黨成立至今十五年,不曾改選過黨主席;而台聯的精神領袖始終是李登輝。這些卸任十幾年的政治人物至今都還不肯離開舞台,看到機會就說三道四,台灣的政治又如何推進?許多中壯代政治人物特別安於現狀,凡事「請益」,或「上看臉色」,這不就是因為政治山頭的「家父長」崇拜氣味太濃,讓他們無法鍛鍊出自己的胸襟和視野?
曾經領導英國打贏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邱吉爾,戰後不久就因敗選下台,他留下了一句名言:「酒店打烊我就走。」這不是瀟灑,而是對民主的尊重。即使在專制統治的中國大陸,當年吳儀一句「裸退」,多麼驚艷!胡錦濤、溫家寶退休後,又何曾聽到他們的聲音?那麼,台灣這些「酒店打烊還不走」的老人,不覺得自己擋了後人的路嗎?
聯合報社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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