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記行（3）–獨立府中回憶那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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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一月 31，2011 by C Lu

我們結束越南中部旅遊回到西貢，其他幾位從外國回來的同學也到了。大家相約好住在同一家旅館。早餐寒暄後決定結伴在附近遊玩，邊走邊敘舊。獨立府離旅館走路只要幾分鐘，成為我們第一個目標。

買了票進場，還附帶一本解說的小冊。出乎意料之外，標題寫的是“歷史遺跡獨立府”。既然將它作為歷史遺跡開放給遊人參觀，恢復原有的名稱自是恰當。

西貢最著名的旅遊景點裡，只有這獨立府是越南共和國時期留下來的建築。但是它的歷史卻久遠得多。19世紀下半葉初，法國人以船堅砲利輕易的奪得越南南方六省後不久，這裡就成為最高統治權力所在。最初建成的時候成是南圻總督府。在法國人佔領整個印支半島之後，又成為法屬印支半島總督府。稱為諾羅敦府。1954年日內瓦協定後越南南北分割，法國人將這個府邸移交給當時南越的總理吳廷琰。吳氏將它改稱為“獨立府”，以紀念越南脫離法國獨立。後來更成為吳氏的總統府。到了1962年，軍人醞釀兵變，兩架南越空軍的飛機投彈轟炸總統府 ，建築的左翼被炸毀，無法修復。於是吳氏下令夷平重建。但他等不到完工，就被政變軍人殺死。1966 年建成，繼承的人是當時掌握最高權力的阮文紹。直到1975年4月共軍進城，這座建築才結束它的顯赫歷史。1976年南北越正式統一之後，改為“統一會 場”。這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更改。口頭上總是掛著胡志明那句名言，獨立(府)，自由(街)都卻改名了。

據說裡面的物件和佈置大致保留了當年的模樣。只是一個會議室當中牆上掛了一面巨幅金星紅旗，前面是胡志明的半身塑像，有些不倫不類。既然稱作歷史遺跡，應該懸掛當年越南共和國的國旗，而不是當今政權的旗幟，才算是原樣。在南京，開放給遊人參觀的國民政府總統府裡面的會議室，掛的就是青天白日滿地紅旗。

經過另一個相當大的會議室的時候，一個解說員正在為一群來參觀的小學生講解它的用途，還提到當年南越領導人最後如何倉惶狼狽出逃。同學Tony有些 不屑的說：“共產黨又在洗腦了。”成者王敗者寇，自古如此。歷史總是由勝利的一方所寫。勝利者也往往按照自己所需去詮釋歷史。解說員所講的，就是現今當權者的版本。也是三十多年來所有在這裡受教育的學生–包括那位年輕的解說員–所讀到的歷史。我們這些當年身在另一邊經歷過那段歷史的人，難免會有不同的認知和感受。

其中一個小房間還陳列了一輛軍用吉普車，據說是當年楊文明乘坐到國家廣播電台去宣讀停戰命令的。

那年四月，戰火以燎原的速度從中部高原逼近西貢。南越軍隊敗退快得連共軍部隊日夜兼程都趕不上，西貢的政局更是變幻莫測。阮文紹迫於形勢辭職下野， 飛去了台灣。副總統陳文香依照憲法接任。幾天後，又以年邁體衰不堪大任為由請辭，由一般認為最有可能和北越達成和解的楊文明接下那個爛攤子。民間人心惶惶，謠言滿天飛。三十號那天早晨，我像前兩天一樣守在收音機旁。整個西貢二十四小時戒嚴，不能出門，除了遠處傳來隆隆的炮聲，就是四處有人奔走逃難的傳言。只能靠收音機廣播聽些消息。十點半左右，南越國家廣播電台宣布將有重要消息。不久，剛上任三天的新總統楊文明開始講話：“我們的路線和主張是民族的和解和合。…為了避免更多骨肉相殘，我要求所有越南共和國的戰士兄弟們保持平靜，停止開槍，留在原地…”那段簡短的講話很快就結束了。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 陸續傳來很多密集的槍聲，原來共軍車隊已經開進城裡，一路上噼劈啪啪的對空鳴槍慶祝勝利。

當晚，我收聽BBC的華語廣播。派駐東南亞的記者報導了當天在西貢所發生的這個歷史事件之後，結語說：“這樣，就結束了這場打了三十年的戰爭。”我當時如在夢中，不太敢相信從小伴著自己長大的戰爭這樣就結束了。

一晃眼又是三十年過去。那擺放在草坪上的坦克車和戰鬥機，當年在硝煙炮火中衝鋒陷陣，如今看起來更像拍電影的道具。當年曾經在這場戰爭中叱吒風雲的領袖人物，不論成的敗的，也早已回歸塵土。陪伴我們成長的那場戰爭畢竟早就成為歷史了。

再回頭去看那些排隊來參觀的小學生，慶幸他們可以在和平的年代裡成長。

人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