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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March 30, 2016

北京:曾是水鄉 怎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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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不僅城裡是水,城外更是環繞著永定河、拒馬河、溫榆河、潮白河、泃河五大水系……


從北京地名來看,有很多水的遺存

    北京北城這邊的地名,像水簸箕胡同、一溜河沿、東不壓橋等,過去都是水。又如南城的胡同,潘家胡同(最早叫潘家河沿兒),韓家胡同(原名韓家潭,八大胡同之一),過去也都是水。

    北京的湖更多,老舍先生投的太平湖,紫竹院有湖,龍潭湖是湖、陶然亭有湖、柳蔭公園有湖,大的蓮花池也是湖。潭也是到處都是,積水潭、黑龍潭、玉淵潭(以前叫八一湖)。澱也是,海澱、金盞澱、高橋澱、清澱、洄澱等等。

    管大片的水域叫海子,這是遼金以來流下來的稱呼了。北京市中心仍有一片水域,即北海、中海、南海,以及後海、前海、西海。相比如今的大幅縮水局面,這一大片水域在民國時還很荒蕪。在現在什剎海體校的位置,當年還是恭王府的稻田,王府裡自己種稻子吃,北海瓊華島的山上,也盡顯一片山野之氣。

    北京最先建都是春秋時期的燕國,首都叫薊城。在隨後的一千多年中,北京一直處於休養生息的狀態。這裡和歷代的都城一樣,是消費型的城市。周邊種植的水稻和小麥無法滿足當地人的生存,所需要的是從南方運糧。隋唐大運河的貫通了,北京才有了嚼谷。運河起點在杭州,經過東都洛陽,終點在北京通州。等到了元代,疏通了京杭大運河,從杭州不拐彎直接到北京,全長1794公里,一下子近了900公里。而從通州,可以沿著通惠河,過八里橋,走水路一直到東直門,沿著城墻的走向一直運到積水潭,隨後再運到北京的各大糧倉之中,最終走入千家萬戶。興建大都也是看中了這一點。這一段的落差不是很大,而郭守敬在這之間修建了24個水閘,通過控制閘門形成水的落差給船以動力,這樣船能一直抵達到積水潭。當年漕運興盛的時候,可以說“萬帆爭渡”、“舳艫蔽水”,浩浩湯湯,場面十分的壯觀。而通惠河的水系,又與玉河(又稱禦河)相連接。玉河發源於昌平的白浮泉,是流經頤和園昆明湖,由西直門的水門進入積水潭的。等於昌平的水和通州的水,被北京城連接在一起。

    在明代,船沒法開到積水潭了,都是開到東便門以外。北方是有冰凍期的,漕運都是從五月份運到九月份,還形成了相當規模的漕運文化。一直到了民國時期鐵路發達政府南遷,漕運才停止下來。

    除了通惠河,金水河也是北京城裡的重要河流。金水河從元大都和義門(即明清西直門)往南的水門流入,經過馬市橋、甘石橋,一直到西單牌樓北邊的靈境胡同,在此分流,一支流向北海;另一支向東穿過府右街穿過中海進西華門,與紫禁城再穿過東城區與崇文區的分界與通惠河合流。現在從西直門內大街往南一百多米平行的一條街開始,到整條趙登禹路,到大半段太平橋大街,由此繞過齊白石故居的地方向東,整條辟才胡同,靈境胡同,再穿過府右街到中海,這一條路線在元朝完全都是河,不是街道。明朝時的北京城比元代往南移動了幾公里,仍舊利用了元朝時的金水河,並在河上修了金水橋。因此趙登禹路在明朝還叫做大明壕,清代叫西河沿,是防洪的排水溝防。1921年才開始修成道路,叫北溝沿,抗戰勝利後才更名趙登禹路。

    北京不僅城裡是水,城外更是環繞著永定河、拒馬河、溫榆河、潮白河、泃[jū]河五大水系。
  
從北京的歷史中尋找水的痕跡

    北京的水是怎麽來的?那還真是源自純天然,遠古時期這里是片海,是北京灣,慢慢海水退了,出來了陸地。人們看中了這片水才在這裡造北京的,如果這裡沒有水,人們就不會在這裡建城,也不會有北京了。

    北京的北面西面是燕山山脈,是山;南面和東南面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中國歷代古都都要背山面水,符合古典風水學的標準。長安是八水繞長安,渭、涇、灃、澇、潏、滈、浐、灞八條河流,人稱八水皇都王氣長;洛陽是五條水穿城而過,北面是蒼茫的北邙山。北邙山下少閑土,盡是洛陽人舊墓。那都是六朝以前的古墓,可想當年的繁榮。杭州北面有孤山,南面有西湖;開封也是五水穿城過,貌似沒有什麽山脈,宋徽宗不惜人力財力堆積艮嶽,以保證皇家風範的長久,倒是因花石綱的巨大花費鬧得人怨沸騰,也成了北宋滅亡的原因之一。

    北京是五大水系繞城而過,北面是連綿起伏的燕山,即陰山山脈的支系,西面是太行山的余脈。即今天的昌平、海澱、門頭溝的部分地區,都是山區。正是這種山水,成為助長北京皇氣的根源,也成了定都北京的原因之一。

    而這五條水系連接著整個北京內外城的水系。也就是說,北京的水都是活水。歷朝歷代,都在不斷加強對北京水利的建設。哪裡斷了,就把它修起來。甚至說,北京不僅是水鄉,連水多得都經常發大水。看《明實錄·北京史料》,經常見到“前三門外水無歸宿……家家存水,墻倒屋塌,道路因以阻滯,人民無所棲止,肩挑貿易覓食維艱……水順城門而出,深則埋輪,淺亦及於馬腹,岌可危……外城之永定、左安、右安各門,雨水灌註不能啟閉,行旅斷絕,一切食物不能進城”。“廣安門、右安門外一帶,平地水深丈許,一片汪洋,居民露宿屋頂樹巔,呼號求救”,“南西門、永定門外數十村莊被水淹……非用舟船無從拯救,一時造辦不及。”(《清代海河及灤河洪澇檔案史料》)

    然而,北京的水還是日漸稀少。水到哪裡去了?表面上看,都填了。從1949年以來,北京多處填平了溝壑湖河。民國時填平了趙登禹路、東不壓橋,1952年填平了龍須溝,1958年填了大明溝,前後還填了柳蔭街,1988年填平了太平湖,而李廣橋、白石橋、甘石橋、大通橋……也都隨著路面的不斷高漲埋起來或拆掉了,如今北京的路面,比民國時平均墊高了不下一米也差不離了。人口的增長、地下水位的過度開發、不合理的工業建設,使得北京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往地下挖一米多就有地下水了。

    實際上,一座城市又缺水又發水,又南水北調又“7·21”暴雨,問題並沒有這麽簡單。

北京的水到哪里去了?

    羅馬整座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北京的湖河也不是一天填平的。就像上文說金水河故道趙登禹路的變遷一樣,往往都是前朝是兩岸楊柳依依的河流,下一朝就成了泥窪的小河溝,再下一朝成了臭哄哄的排水溝,再下一朝成了暗溝,再下一朝被填平成胡同街道,兩邊修起窩棚似的房屋。這也就是北京城為什麽有深宅大院,也有破破爛爛。

    植被是保持水土最好的方式。作為一座消費型城市,必有發達的水運交通來供給;而作為維持水鄉的基礎,是周邊必有豐富的原始森林。北京古代是有成片森林的。燕國時這裡的土特產是栗子與棗,《史記》《漢書》都記載,有“棗栗之饒”,如今的密雲、懷柔,還是棗和栗子的重要產地。而北京城的西邊和北邊,都是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到了漢代,雖然王公們要用黃腸題湊的方式來安葬,建造一座漢墓就等於砍伐一片樹林,但還是建造得起的,不會對山林有大破壞。那時的北京山林茂密,人煙稀少,一直有著大片的荒地無人耕種。往後的魏晉南北朝,五胡十六國時期,北京這片是北魏,北魏分裂成東魏和西魏,東魏歸了北齊,西魏歸了北周,常年的征戰使得人紛紛逃亡他鄉。北魏時期的酈道元,在《水經註》中寫道居庸關一帶的風景,是“山岫層深,側道褊狹,林鄣邃險,路才容軌。曉禽暮獸,寒鳴相和,羈官遊子,聆之者莫不傷思矣。”

    唐代的時候,北京這裡還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幽州思婦十二月,停歌罷笑雙蛾摧。”仍是塞北苦寒之地。這時對於森林的砍伐倒是出於一個不起眼的原因:隋唐以來佛教興盛,興建了眾多的大型寺廟,唐太宗征高麗失敗後為了紀念陣亡的將士,在北京南城修建了憫忠寺,成為法源寺的前身;在房山修建了雲居寺並開始雕刻石經等等。而唐代的安史之亂,又使得北京成為斷井頹垣。唐末石敬瑭造反,向遼國獻了燕雲十六州,從此北京成了“春漁於湖”,“秋獵於山”的地方。遼代的北京人,在春天要到通州區的大湖裡去打漁,秋天到海澱區西山山林裡去打獵。

    而從金元明開始,北京的森林就有了滅頂之災。這些朝代,分別建造了金中都、元大都、明北京城,金朝還把歷代皇帝的陵墓搬到了房山。等到了清代,北找不到巨型的樹木蓋陵寢和宮殿,不是從南方運來,就是拆改明代的了。道光皇陵上的金絲楠木也是木材拼成的,不可能找到整根的。門頭溝開始采煤,人口已經膨脹近百萬,等到民國時已經不剩多少了。

    沒有了森林,湖河就成了北洋水師沒有後勤寄養而一次性使用的軍艦。地下水采一點少一點,地上河填一段少一段。北京的人越來越多,河湖就會越填越少,直至像現在的無錫那樣,把一座江南水鄉完全拆掉,建成現代化的都市,而無錫的河流則成了臭溝。如今北京地面上的湖河大大縮短,盧溝橋下亁了不知多少年,裡面都建上的高爾夫球場。

    還有一個重大的問題,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以來胡亂造水庫和水利工程,北京周圍有二十多座水庫,貌似是可以調節環境,但人算不如天算,與其讓人來調節,不如大自然自己調節的好。我們給永定河建造了永定河引水渠,一直供應著從首鋼到燕山石化無數的工廠用水,還在官廳水庫上遊又修建了二十多座水庫,七十年代又一陣瘋狂打井,狂采地下水,北京不缺水才怪!君不見官廳水庫的水因有異味自1997年以來就不再供給民用,而十三陵水庫,如今連水上遊樂園都倒閉了。

    近百年以來,我們一直向北京索取,而沒有給他任何的喘息,還把城墻拆了,河道改了。不僅吃人家用人家,連吃帶拿,還把人家皮扒了,骨頭敲了,連骨髓都吸亁凈。這也是我們對不住北京城的地方吧。

本文轉自《東方歷史評論》,略有刪節

南澳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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